你知道《美國殺人魔》——一部劇情圍繞在一位冷酷兇殘的華爾街男子身上的電影——幕後導演和編劇都是女性嗎？

當然，這部 2000 年上映的經典電影是改編自 Bret Easton Ellis 的同名小說，但少了導演 Mary Harron 和共同編劇 Guinevere Turner 的詮釋，Patrick Bateman 的故事大概也無法這樣令人心情複雜。

在《美國殺人魔》上映 25 週年之際，Harron 接受了 Letterboxd 專訪，並分享她對這部片所帶來的影響力有什麼看法。

美國殺人魔，原本根本不該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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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名叫 Patrick Bateman 的想法，是某種抽象的存在，但並沒有真正的我，只有一個實體，一個幻象。即使我能隱藏我那冷漠的目光，你可以握住我的手，感受到真實的皮膚，也許你甚至覺得我們的生活方式差不多，但我根本不存在。」這位在投資銀行從事高薪工作，住在曼哈頓高級公寓，擁有一位美麗未婚妻，看似為人生勝利組的主角，在開場獨白中說道。

《美國殺人魔》故事背景設定在 1980 年代的紐約，正值保守主義盛行的雷根年代，人們追捧資本主義（原著中提到 Bateman 的第一偶像就是現任美國總統川普），畏懼同性戀（愛滋病盛行），是外在光鮮亮麗，內心焦慮憤怒的年代，而 Patrick Bateman 就是最極端的例子。

這樣一個非典型的男主角，為什麼非由 Christian Bale 飾演不可？然而事實是，製片公司 Lionsgate 高層當時是在導演 Mary Harron 堅持下，最後才勉強接受這個當時沒什麼代表作的年輕演員。為了讓票房保證的 Leonardo DiCaprio 擔綱主角，Lionsgate 曾一度不惜把 Harron 一併換掉，也不願意用被她一眼相中的 Bale。最後，她終於如願以償，我們才有了這個現在無論怎麼看都覺得是最好的安排。

Harron 回憶起在拍攝由 Jared Leto 飾演的公司同事 Paul Allen 遭謀殺片段的前一天，當時年僅 26 歲的 Bale 靈光一閃，告訴她自己想試試在行兇前來一段月球漫步：「當他真的這麼做出來的時候，我簡直要笑到從椅子上跌下來。」

此外，Bale 還從一位同行身上獲得了表演靈感。他偶然在一檔脫口秀上看到 Tom Cruise 的訪問片段，並對這位演員看起來和善，卻給人感覺眼神有點空洞的模樣印象深刻。有趣的是，在原著小說中，Tom Cruise 就是 Patrick Bateman 公寓裡的鄰居，兩人還曾在電梯中偶遇搭話。

一位女性導演，要如何改編一部被評為「厭女」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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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殺人魔》在製作期間受到許多女權團體的批評，原因不外乎在於片中女性角色只能淪為性別暴力中的獵物的命運。但正因為身為女性，Mary Harron 在面對這樣的題材時，能讓觀眾不只是像旁觀者一樣目睹悲劇發生，而是跟著她們一起經歷恐懼與無助。

例如在公寓謀殺片段中，我們跟隨著秘書 Jean 的視角，發現了那本畫滿血腥塗鴉的筆記本，並意識到 Bateman 內心扭曲的程度遠遠超過我們所知，只能放任想像力無限放大恐懼；我們看著性工作者 Christie 在一棟明顯有許多住戶的高級公寓樓梯間求救逃命，卻沒有人出手相助，而我們或許就是那些鎖上房門的人。「那種身在陌生男子家中被困住的感覺，是許多女性都可以有所共鳴的。」Harron 告訴 Letterboxd。

除此之外，Harron 的《美國殺人魔》更在「sigma male」一詞出現的數年前，就對此進行了批判和反轉。片中，華爾街金融男子們對外貌、身材、穿搭，甚至是名片品質和餐廳訂位的暗中較勁，某種程度上何嘗不像刻板印象中，青少女之間那種充滿八卦、虛榮心和不安全感的競爭文化？她說：

我不認為 Guinevere 和我曾預期過這部片會被華爾街男子們所推崇。這從來不是我們的意圖。所以這代表我們失敗了嗎？我不確定這為什麼會發生，因為 Christian 很明顯在嘲諷他們。

「我常常在（製片）會議上被問到 Patrick Bateman 童年發生了什麼，他的父母是怎樣的人。但這些根本不重要，就算他媽媽對他不好我也不在乎。他就是個怪物。」Harron 曾在 2020 年的《Vulture》專訪中表示。「人們總是想要更多心理層面的解釋，但我對提供一個明確的心理學分析並不感興趣。」

通常，好萊塢電影總會為了扣人心弦，塑造出可惡但也可憐的反派，或者試圖挖掘出某種創傷，作為讓觀眾滿意的解釋和套路。但 Mary Harron 想讓《美國殺人魔》成為一部真正殘酷無情的電影。鏡頭語言從不試著探究 Patrick Bateman 的心理活動，更不會似不經意地透露他的人生故事，而這才是真正的悲劇所在。

25 年後，我們活得越來越像《美國殺人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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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對外表和身外之物的極致追求，來掩蓋內心深處的空虛和徬徨，並構築起不堪一擊的自我價值（Bateman 會擔心和討厭同事叫錯他的名字或把他誤認為其他人）——這聽起來是不是有點熟悉？

片頭 Patrick Bateman 每日遵循的「晨間儀式」到了 25 年後的今天，正是社群媒體上蔚為流行、被鼓吹效法或盲目跟從的生活型態。這樣的消費主義會成為社群媒體內容的藍圖，其實並不讓人感到意外——媒體和美國文化學者 Jaap Kooijman 就告訴《CNN》：「他作為連環殺手的身份，其實就和他作為消費者、作為銀行家的身份一樣真實，或者說一樣虛假。這些身份變得可以互換，而這正是《美國殺人魔》真正令人不安、甚至帶有反烏托邦意味的地方。」

這些年來，人們不僅沒有忘記《美國殺人魔》，更將它推上了全新高度，而好萊塢都看在眼裡。接下來，《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挑戰者》導演 Luca Gudagnino 將攜手《貓王艾維斯》、《沙丘》系列演員 Austin Butler，重新詮釋新世代的美國殺人魔 Patrick Bateman 與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