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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大真相:草間彌生(Yayoi Kusama)

「地球是一個世界,但宇宙是無邊無際的,我相信我的生或死以及活著的意義只是宇宙裡一個小小的存在…透過藝術,我想談論一些哲理和奧秘以及生命的尊嚴,我想把我對這些東西的敬畏感,表現在我的作品裡。」-  草間彌生(Yayoi Kusama)

草間彌生:十大真相(漫畫版)

1. 凌辱。變質

 

草間彌生幼時

 

「如果不是為了藝術,我應該早就自殺了。」

 

1929年3月22日,草間彌生(Yayoi Kusama)出生於日本長野縣松本市的富裕家庭,上面有一個姊姊與兩位哥哥,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家裡倚靠著販賣植物種子過著挺滋潤的生活「當時溫室還很稀有,但我們家就有6間,常常會有學校帶學生來參觀。」

但當 Yayoi 出生時,不幸遇上1929年 全球金融大恐慌,紐約股市崩盤導致世界經濟蕭條,連帶導致了日本人民市場衰退,但入贅的父親卻是個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不但變賣家產還不斷外遇,母親因為恐懼失去婚姻而性格大變,歇斯底里且時常羞辱小孩,甚至還要求草間彌生去監視並旁觀她父親的性行為,這些事情在她內心厭惡並蔑視性關係,尤其是排斥男性的身體和陰莖,這些事情都在她的內心刻下難以抹滅的傷痕。

「我害怕男人。」

 

草間彌生,家庭

 

2. 幻覺。繪畫

 

「我知道我必須逃跑,以免被紅色花朵的詛咒剝奪我的生命。」

 

Yayoi Kusama, Lingering Dream, 1949

除了家庭不睦,草間彌生從小就有嚴重的精神官能症,那是一種神經性視聽障礙併發幻覺。根據草間描述,兒時她就經常聽到狗在說話,以及長著人臉的紫羅蘭在田野裡互相交談聲音大到讓耳朵疼痛;大概十歲的時候,她盯著桌巾上的紅色花朵圖案,沒想到圖案竟然開始擴散,到牆壁、天花板,最後覆蓋了整個房間,讓她自己的身體也開始旋轉,混入宇宙與無盡的時間和空間,化成虛無。草間彌生對於眼前這一切感到畏懼,因為她不斷告訴自己這是都真的,她大聲尖叫並開始奔跑,腳下的台階竟然分崩離析,結果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把腳踝給弄傷。

「我每天都在與痛苦、焦慮和恐懼作鬥爭,而我發現唯一可以減輕病情的方法就是不斷創造藝術。」

 

Yayoi Kusama, Accumulation of Corpses (Prisoner Surrounded by the Curtain of Depersonalization, 1950)

出生於富裕家庭,雖然家族平常還會資助一些畫家,但草間彌生自己想從事藝術行業就沒那麼簡單,尤其母親最為反對,不但搶走畫筆與顏料,還撕爛她用來繪畫的紙,更嘲笑她是沒有用的河邊乞丐;為了不被發現,草間彌生將自己床單偷偷撕下當作畫布,此外這也迫使她習得快速創作的技能,能夠不先經由草稿而能完成整幅作品。

由於無法將自己的疾病傳達給家人,加上母親的羞辱,這更增強了她的孤獨感,她在自傳中寫道:「我失去了時間、速度以及距離感,我被鎖在一個無聲的房間裡頭,得靠繪畫拯救自己。

 

3. 戰爭。自由

 

「我吃了很多苦,戰爭殺了我的腦袋。」

 

草間彌生13歲時太平洋戰爭爆發,在日本軍國主義高漲的情況下,依照國家動員法她被派往工廠工作,負責為軍隊縫製降落傘,並學會使用縫紉機的使用方式。

那段日子對她而言,是繼兒童時代另一個黑暗時期,日本因為戰爭導致民不聊生,加重了草間彌生的急性焦慮症的惡化。對年幼的兒童和青少年來說,軍權政體代表著拒絕和否定,持續的沮喪和情緒不穩定,令她的聯想到父權統治和傳統社會的無知,憤怒早在草間彌生的心靈萌芽,她常常祈禱美軍的 B29 轟炸機可以把自己炸死或是哪天倒在路邊會被汽車輾過,而這也激發草間彌生重視個人意志和創作自由的概念。

B-29

於此同時,草間彌生幻覺更加嚴重,她看到的世界彷彿覆蓋了一層斑點狀的網,強烈的恐懼讓她的精神接近崩潰,於是她開始畫這些斑點,「每當這樣的事情發生時,我都會趕回家在素描本上畫下剛剛看到的情景。」

 

4. Polka Dot。圓點

 

「我把生命的能量,轉換成宇宙的圓點。」

 

Yayoi Kusama – early drawing of her mother.

事實上,在草間彌生五年級的母親肖像畫作中,就已經可以看到點點出現在裡頭,像是空氣中的氣泡佈滿畫面。這個由大小一致、排列緊密並且數目繁多的實心圓點,構成的花紋其實其來有自,被稱作波卡圓點(Polka dot)故又被稱之「波點」,最早流行是在19世紀後期的英國;法國畫家,弗雷德里克巴齊耶(Jean Frédéric Bazille)的畫作《家庭聚會(Family Reunion)》中就有二個穿著藍色波爾卡點服裝的女性。

Family Reunion, 1867 – Frederic Bazill

「我覺得地球就是一個圓點,月亮是一個圓點,太陽是一個圓點,我們人都是宇宙中的微型圓點,如果你想像一下我們的一生的可能已經有了萬年的旅程,但我們僅是其中微小的圓點。這就是我們的生命,也是我希望每一個人能感受到的。」

 

5. 南瓜。離開

 

「南瓜總是會逗我笑,它們是蔬菜里最幽默的。」

 

1945年夏天,日本在犧牲300多萬人以及第三顆原子彈的威脅下投降,這場戰爭不只死傷慘重,更耗損了整個民族對自己的信念,接受無條件投降無異於放棄其長久以來的武士道精神。在這個動盪的年代,草間彌生不顧家人的反對,1948年到京都市立工藝美術學校(現在的京都市立銅駝工藝美術高等學校)主修日本畫,但很快地就對其傳統的授課方式感到厭倦。

「我一點都不喜歡古板且保守的學校,老師只會要我們把圖畫得精細;我實在受不了,大部分時間都在逃課自己作畫。」

逐漸地,草間彌生開始逃學自己作畫,她在一位詩人的家中尋找喘息機會,或是躲在山上的洞裡打坐冥想,同時她開始瘋狂地畫「南瓜」,問他原因為何?她說南瓜看起來胖呼呼又淘氣的樣子,看著強壯,其實很可愛;其概念,也因為二次大戰後物資匱乏,南瓜成了日本民眾取代飯時的重要糧食,滋養著眾人的身心。也有一說,草間彌生在後來採訪中表示:「第一次見到南瓜是小學的時候,跟爺爺一起去到一大片收成的南瓜田,一顆人頭般大的南瓜立刻以最生動的方式與我聊了起……。」

Yayoi Kusama in Mirror Room (Pumpkin) (1991)

1952年,草間彌生舉辦了人生第一次個展,當時她23歲,那時就創作出了她的標誌性圖像無限網(infinity nets)。但因為逃學過多學校打算將她開除,為此她也徹底放棄了傳統繪畫,認為日本社會「太小、太卑鄙、太封建、太鄙視女性」,必須逃離日本這個封閉的地方,為了藝術也為了生存。

Infinity Nets

 

6. 老人。戀人

 

「他不喜歡做愛而且我不喜歡做愛,所以我們沒有做愛!」

 

Yayoi Kusama with Joseph Cornell in New York, 1970

1955年,草間彌生在書店發現了美國女畫家喬治亞歐姬芙(Georgia O’Keeffe)的作品,26歲的她大為感動,在懂英文的表哥幫助下,寫了一封信給歐姬芙,並附上14幅水彩畫,表達自己對藝術的渴望;沒想到歐姬芙竟然真的回信,還表示會把她的畫作在美國大力推薦給畫廊,這讓草間彌生信心百倍。

1957年,草間彌生帶著60件和服與2000件畫作,因為法規限制旅外的人不能帶超過 500 美元出國,她便把100萬日元換成了美金塞進衣服裡頭。

終於抵達紐約,在那裡唯一的事情就是不斷創作,時常連續繪畫50-60個小時都不休息,並且把所有經費都花在了藝術材料上,身無分文就會去翻垃圾桶,用撿來的魚頭和菜葉煮湯果腹;飢寒交迫下,她的精神疾病又更加嚴重了,某天當她起床,卻發現昨天畫下的圖案爬滿了整個牆壁,她用手指摳它,沒想到圖案竟然鑽進了他的皮膚,而且非常疼痛;醫生建議她住進精神病院,但草間彌生選擇繼續畫畫。

1959年10月,草間彌生憑著《無限的網》等5件作品,參加下城區第10街布拉塔畫廊「純色執念」年輕藝術家群展,她的圓點受到紐約知名藝術評論家唐納德賈德(Donald Judd)的注意,並以200美元成為第一位買她作品的人,德賈德在《Art News》寫道:「草間彌生是一位極具原創性的畫家,作品呈現既複雜又簡單的效果。」值得一提的是,那時候200美元買下的《無限的網》,2014年佳士得拍賣成交價高達710萬美元,只是當時草間彌生還不知道自己後來會成為身價最高的在世女藝術家。

Yayoi Kusama with infinity Net paintings in her New York studio, 1961

Donald Judd and Yayoi Kusama

後來草間彌生逐漸衝出名號,1962年,她的經紀人要他精心打扮,為了接見一位「大人物」,於是草間彌生穿上了最喜歡的和服,和經紀人來到了皇后區這個人的家裡。走進房間,草間彌生卻嚇了一跳,只見面前站著一個老態龍鍾的男人,長著刀削一樣的面孔,鼻子有如鷹嘴,滿臉都是皺紋,眼神陰暗而羞澀,並且穿著肥大古怪的衣服,邋遢,不修邊幅。

Joseph Cornell

原來,這個古怪的老頭不是別人,而是當時的超現實藝術家約瑟夫康奈爾(Joseph Cornell),年近六十的康奈爾立刻愛上了草間彌生並展開瘋狂追求,曾經一天寄出14封情書,而且出手購買她的畫作以幫助維持生計,而草間彌生也對他同病相憐,產生好感,那時她33歲。

只是康奈爾不但有嚴重的戀母情結,溺愛他的母親更是禁止康奈爾與女性有任何來往,並告誡他說:「女人是梅毒和淋病的巢穴。」某天,恰好碰見約瑟夫和草間彌生在草坪上約會,二人正在忘情的接吻,她便拿了一桶冷水潑在他們身上,令這段戀情隨即無疾而終。

Kusama And Cornell

草間彌生於2002年出版的自傳《無限的網》中寫道:「我已數不清有多少次曾想飛踢那個又胖又老的女人。

 

7. 陰莖。安迪沃荷

除了戀愛,草間彌生強化了她在藝術上的創作,並開始選用其他媒材工作這一時期是她的實驗和探索階段;1962年,她製作了一張沙發( Accumulation No. 1),上頭擺滿了不同長度的柔軟陰莖;隔年,他又做了一艘小舟,同樣在裡頭裝滿陰莖般的軟雕塑,並在展間的牆壁上貼滿了999張小船的攝影海報黑白複製照,取名為《千船會》(Aggregation: One Thousand Boats Show),會有這種概念,某程度上是源於她對性的恐懼,儘管她自稱是無性戀者,但與康奈爾的相愛經歷,仍多次發生過對方要求草間彌生幫他手淫的經歷,加上幼童時目睹父親外遇的驚嚇。

Aggregation: One Thousand Boats Show

1966年,安迪沃荷(Andy Warhol)在紐約的 Leo Castelli Gallery,展出他的作品《牛壁紙》(Cow Wallpaper)時,也模仿她對牆面處理手法,對於沃荷的行為,草間冷冷地說:「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敵人。」根據2011年的自傳《Infinity Net》中,顯示這兩位藝術家仍然保持著良好的關係。

Andy Warhol

 

8. 無限。鏡宮

 

1965年,草間彌生持續在創作上進行突破,她建立了一間擁有大量鏡子的房間,地面堆滿數以千計的白底紅點陽具雕塑,而自己身穿紅色緊身衣躺在其中,為此取名為《無限鏡屋:陽具原野》「Infinity Mirror Room-Phalli’s Field」,這是為了讓她腦中圓點實際能佈滿物體與空間方法,甚至能呈現宇宙的概念。她將塗滿圓點的陽具雕塑、圓點貼紙或不斷變換顏色的七彩燈光,設置在擺滿鏡子的房間之中,創造「無限」的視覺體驗。而這段時間草間因為疲勞過度而住院, O’Keeffe 還說服自己的經紀公司買下幾幅她的作品,以幫助度過困境。

「我一直對鏡子所映照的神祕感很有興趣。」草間彌生表示,在她的鏡屋裡,人們可以看見自己是個被照映在廣闊空間的個體,同時也會感受到自己在另個世界中被修復。

2013年她推出《無限鏡屋:靈魂閃耀》(Infinity Mirrored Room-Brilliance of the Souls),藉由鋪設鏡面的牆壁與天花板,並搭配數百盞彩色LED燈,在黑暗的空間裡創造星河般閃爍的世界。

Infinity Mirrored Room-Brilliance of the Souls

如今她一共製作了20多個不同的無限鏡房,包括《無限鏡屋:陽具原野》、《無限鏡屋:靈魂閃耀》、《無限鏡屋:Love Forever》、《無限鏡屋:永恆消失的結果》、《圓點執念:Love Transformed into Dots》、《無限鏡屋:我對南瓜永恆的愛》,2002年的《螢火蟲水上飄〉(Fireflies on the Water)》更被惠特尼美術館典藏。

Yayoi Kusama All the Eternal Love I Have for the Pumpkins, 2016

 

9. 時裝。Louis Vuitton

 

「她的能量是無窮無盡的。」
– Marc Jacobs

 

Marc Jacobs &Yayoi Kusama

2006年,當時還擔任 Louis Vuitton 創意總監的 Marc Jacobs,第一次見到了草間彌生感到欣喜若狂,草間彌生還畫了一顆 Louis Vuitton 的 Ellipse bag 送給 Marc Jacobs。2012年,LV 決定與她合作,當時已經83歲的草間彌生,創造出一系列大膽而俏皮的合作,可以說是路易威登最具視覺衝擊力的系列之一,她將他的痴狂與腦海中的信息改變了這個法國高端奢侈品牌,甚至讓全球各地的 LV 商店都進行了改造,變成了一個充滿波爾卡圓點的幻想世界,有些櫥窗裡頭還配有一個奇怪逼真的 蠟像紅髮草間彌生。

「時尚則是一座路標,時尚反映了穿著這些衣服的人的思想和個性,是一種純粹的語言,是日常生活的反映,它體現人的尊嚴和深度,我覺得這是值得珍惜的。」

 

10. 歸去。來兮

 

Yayoi Kusama: Walking Piece, 1966

1972年,陪伴她十年的靈魂伴侶 Joseph Cornell 過世,強烈的打擊讓草間彌生精神再度崩潰,終究,她選擇回到自己的家鄉—日本。

「在我抵達日本當天,車站階梯上擁擠人潮就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所有人的表情、服裝都毫無個性,和我想像中的日本簡直有天壤之別;偶爾發現有亮眼的 人,但也只是在模仿歐美的流行罷了。」

1977年,草間彌生在自己的意願下,住進了東京精神療養院,並從繪畫轉型開始寫出令人震驚的內心和超現實主義小說、短篇小說和詩歌,同時也成為了一名藝術品經銷商,1983年藉著《克里斯多夫男娼窟》讓她獲得日本第10屆野性時代新人文學獎,「我不只寫小說,同時也在作曲、及從事電影短片創作。除了繪畫及雕刻外,我也寫了大量的電影腳本、詩跟小說,這些作品也深受支持者喜愛」。

她在精神療養院旁,買下一棟五層樓的房子做為工作室,白天,她就到到附近的工作室畫畫,晚上又回到療養院寫書。雖然她與世隔絕,甚至不看電影、不看電視,偶爾有自殺的念頭,但這位年事已高的藝術家卻非常害怕地震;2011年日本大地震中,她害怕的光著腳衝到大馬路上,我非常害怕大自然,特別是在晚上。這或許也解釋了,為什麼不住在自己的房子,而選擇了耐震效果更好的醫院。

如今,她是在世女藝術家以及日本藝術家身價最高的人,藝術品市場分析家表示,她的表現比村上隆更穩定,2014年她的作品《White No.28》拍出了 710萬美元的價格,2018年,香港 Phillips 她的《南瓜 (三件作品)》以連佣 HK$2,050萬成交,但拍賣賺多賺少,都不是草間彌生真正在意的。

「對我來說,藝術是一種方式,讓我能更了解人性,宇宙和生命,我能理解它們,並能透過藝術,用心去感受它們,通過藝術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把自己平常的生活都置於一個更廣闊的世界當中,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我已經成為了我自己,而不受別人影響。」